荷莉楞住了。這是史蒂夫第一次對她發怒。

史蒂夫在剛才站起身，他們的身高差，讓他要低著頭註視荷莉。荷莉看上去快哭出來。史蒂夫嘆了口氣，將她抱進懷中。

「抱歉，抱歉。」史蒂夫一邊道歉，一邊親吻荷莉的發絲，「我不是要嚇著你。我只是……想讓你明白我有多擔憂。」

荷莉將臉頰貼在史蒂夫胸膛上。她能感受到史蒂夫的憂慮。

「對不起。」她再一次道歉，「還有，謝謝你，用盡一切在保護我。」

「不用道謝。」史蒂夫輕聲道，「我是自願。」

那天晚上荷莉表現得特別安份。她在關燈時，輕巧地鉆進史蒂夫的被窩中。

史蒂夫下意識將手臂放在荷莉腰上。

「晚安。」荷莉說。音量很輕。

史蒂夫在黑暗中，凝視荷莉閉上雙眼後的寧靜表情。她看上去就像雷諾阿筆下的少女，美麗、溫柔而神秘。

他好不容易才在時光洪流中找到荷莉。卻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失去她。

覆仇者和他們的家人們抵達巴黎的第三天，中午開始，舉行派對。

這是荷莉的提議。而，小辣椒愛死了。

這樣大概也算還托尼一個人情，荷莉想，她知道托尼是看到她心情很差、很不穩定，才臨時決定來巴黎，延長了假期。盡管托尼八成是為了史蒂夫這麽做，荷莉依然對托尼充滿感謝。不管是托尼細心地照顧到她的情緒，或者托尼總不著痕跡地幫她鋪路、讓她有機會認識更多藝術界的人。

托尼將莊園仿造成雷諾阿的名畫──煎餅磨坊的模樣，聘請樂團演奏，讓派對上的賓客能在用餐同時跳舞，就像畫中該有的樣子。所有前來參加派對的賓客穿著一八七零年代風格的服裝，時光像是倒流回到一戰前。

史蒂夫跟詹姆斯在吧臺附近等。他們在聊天，山姆走過來，加入討論。不遠處，托尼帶著小辣椒，周旋在賓客間打招呼。彼得扮成水手，被一票年輕女孩糾纏，表情看上去像是快忍不住爬窗逃跑。

「她們還沒來？」皮特羅突然出現。問了這句話。

「快到了。」詹姆斯答，「剛才娜塔莎告訴我，她們準備下樓……瞧。」

史蒂夫擡頭。當他看見荷莉挽著娜塔莎，兩人一黑一紅、身著禮服緩緩步下莊園大廳臺階，史蒂夫以為，世界靜止了。

那是史蒂夫從沒見過、願意花費一生去描繪的畫面；紅發的娜塔莎一身黑禮服，和黑發的荷莉一身紅禮服，兩人像盛開的薔薇與玫瑰，帶著香氣，讓大廳眾人目眩。

史蒂夫只看得見荷莉。正如同詹姆斯只看見娜塔莎。他們同時上前，朝自己的女孩伸出手。

「娜塔莉亞。你真美。」詹姆斯輕聲喚，對娜塔莎微笑。

娜塔莎挑眉，將手放在詹姆斯掌心，轉身前給了史蒂夫一個讓他爭氣點的眼神。可惜史蒂夫根本沒註意。

荷莉瞥了眼步入舞池的娜塔莎和詹姆斯。「我覺得你現在應該要牽我。」她說，調侃史蒂夫。

史蒂夫慌忙回神。「對。對。」他伸手，讓荷莉能挽著他走入大廳。

荷莉其實有點想笑。史蒂夫的手足無措太顯而易見，而且他始終盯著她，欣喜又苦惱。她猜她知道原因。

「這件衣服……」史蒂夫遲疑地問。在步入舞池的時候。

「昨天，我在拱廊那裏購買，一間低調精致的小店。」荷莉解釋，仰著臉、對史蒂夫微笑，「我覺得你會喜歡我穿這件衣服。」

這件禮服是高領、長袖，將荷莉的腰束得特別細、挺起了她的胸脯，垂墜、如水傾洩而下的長裙及地，自然襯托出臀部曲線，波浪壯的裙擺隨著荷莉每一次步伐、在地上拽出一圈圈的圓舞曲。

重點在禮服的上半身；上半身全是透膚色的薄紗，不近點瞧，根本看不出紗的存在。和裙擺相同、波爾多紅酒色的立體繡花盛開在荷莉胸膛上，點綴在她肩頭、手臂、腰際等各處，栩栩如生，似是待人摘采。

史蒂夫凝視著荷莉，帶著她，在舞池中轉圈。

「是，我很喜歡。」史蒂夫呢喃，將前額靠在荷莉頭頂，「我幾乎要為你的美麗窒息。」

荷莉故作驚訝。「哇。這是史蒂芬·羅傑斯能說出來的話？」

史蒂夫失笑。他盯著荷莉的雙眼，為著親吻荷莉的沖動天人交戰。

荷莉隨著音樂，在史蒂夫身前、轉一個圈。她背對史蒂夫，靠在他胸膛上，任由史蒂夫擁抱自己。

「你的心跳有點快。」荷莉輕笑。

史蒂夫抿唇，還沒想好如何開口。荷莉轉身，隨著音樂離開史蒂夫的胸膛，兩人在樂曲終了前擁抱。

史蒂夫終於忍不住吻了荷莉。

荷莉摟住史蒂夫的脖子，接近他的胸膛。史蒂夫將手放在荷莉腰後，另一手扣在荷莉後腦處，將荷莉按進自己懷中。

樂曲終了。響起掌聲。大廳圓頂垂掛的彩球在掌聲中炸開，無數花瓣、亮粉飄散。

史蒂夫依依不舍地放開荷莉。

「這是第二次。」他說，盯著荷莉的雙眼。

「對，第二次。」荷莉仍喘著氣，「你的肺活量也太好。」

「你不問我為什麽吻你？」史蒂夫問。

「什麽？」

「我愛妳。」史蒂夫鼓起勇氣，「荷莉，我愛妳。」

荷莉沒有一點驚訝。這讓史蒂夫想起，韋斯利說，荷莉敏銳的直覺、跟荷莉的體貼。

「謝謝。」荷莉笑了起來，踮起腳尖、在史蒂夫唇上啄了一口，「大英雄，我也愛你。」

那一刻，史蒂夫不自覺流露出的溫柔、喜悅、感動和愛，是荷莉終其一生也不會忘記的動人畫面。那就像莫內的畫，那幅睡蓮，自從見過一眼後，就始終掛在她心上，當她疲倦，她就去想念。

假期在一切美好的事物之中結束。眾人回到紐約。

荷莉開始經營藝廊——因為她的大老板，托尼，對管理藝廊實在沒多少興趣。與其說托尼是老板，荷莉更想說小辣椒才是。托尼對藝廊的管理采取徹底放任政策，一切隨便荷莉瞎搞。

荷莉慶幸自己做過多年商場員工，會管理店櫃。不然這一間藝廊就這樣扔給她，她根本不曉得該怎麽做。

事情都往好的方向發展。她成為藝廊經理，許多政商名流喜歡她的畫，購買她的作品似乎也成為風潮，隨便一張隨筆素描都能喊到幾千刀。她的用色、覆合媒材的使用手法，都受到討論。

但荷莉反而更在意，自己有多少作品擺放在外。她不想讓自己的作品因為商業化，就失去永久保存價值。她不想走快流行。

感情方面，開心的是，史蒂夫的不安全感、隨著他們彼此坦白，有明顯好轉。史蒂夫會在下班回到家後、陪她作畫，碰上半夜出發、或一天以上他任務，也會交代清楚。

而荷莉永遠都不會讓史蒂夫知道，她其實早就確定他喜歡她，就是故意懸著不說破……

在荷莉看來，現在的生活挺完美，沒有任何問題。

然而史蒂夫的角度來看，完全不是。

「早。」

又是一次日常任務，史蒂夫帶隊前往南美洲海域，與海盜作戰。隊伍成員有娜塔莎、詹姆斯、山姆，跟第一次出任務的旺達。

「淩晨兩點，是挺早。」山姆碎碎念。旺達在一旁，偷偷打哈欠。

「周末你跟荷莉有什麽計劃？」娜塔莎問史蒂夫。

「大概……去威尼斯，荷莉想看雙年展。」史蒂夫答，一邊檢查裝備。

「哇喔，蜜月旅行？」

史蒂夫沒答腔。他嘆了口氣。

「幹嘛。」詹姆斯皺起眉，「你又犯了哪種蠢。」

「不是這樣。」史蒂夫猶豫地說，「我覺得……我覺得以目前的情況，我們不適合有孩子。」

娜塔莎沒憋住笑。旺達嚇得清醒過來。

「什麽孩子，你們已經討論到孩子？」旺達瞪大眼。

詹姆斯轉頭去看娜塔莎。

「不，我沒有聽說。」娜塔莎挑眉，搖頭。

於是所有人又看著史蒂夫。

「是她提議還是……？」山姆不太確定。

「她之前曾經說過，我猜她挺想要，她總是那麽喜歡克林特家的孩子，她說孩子是她唯一能放松相處的對象。」史蒂夫回答。隱約帶著苦惱。

「唯一？」這是山姆的重點。

「是你猜，還是她說了。搞清楚。」這是詹姆斯的重點。

旺達看著娜塔莎。「她沒……她沒跟我講這件事。」

「她也沒有。」娜塔莎聳肩，「化石，你該不會認為碰了她就會有孩子吧。」

史蒂夫停頓兩秒。「吃藥不好。」

「你們可以算安全期，跟避孕套。很多方式。」

「那不靠譜。」

回答的不是史蒂夫，是詹姆斯。

山姆跟旺達好奇地看了眼詹姆斯，他們正準備開詹姆斯的玩笑。突然史蒂夫想起荷莉最近偷偷摸摸在做的事——織毛線帽跟襪子，尺寸都很小。

真相大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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